「叶黄」sense2（二）
既然共享感官，那不管做什么事儿都要想着点对方。
黄少天虽然觉得叶修这话有歧义，但是就字面意思理解形容尚且准确。他答应叶修保持情绪稳定保护身体健康，叶修也同意少抽烟少熬夜多吃蔬菜多运动。
于是喻文州不止一次在晚上查房时听见黄少天給什么人打电话：“他不睡你就把账号卡藏起来嘛……不会生气的他是可是叶秋啊。”
喻文州松开门把手默默走开。
黄少天这厢乖乖早睡早起，可叶修的作息依旧随着BOSS的出没变化。早上六点，叶修退了游戏，想抽根烟再睡觉一摸口袋烟盒却空了。
三月中旬，天亮得越来越早，路上还没什么人。晨风吹得树叶窸窸窣窣，洒水车沿着马路缓慢前行喷湿地面。卡车像帘幕一样慢慢滑开，露出站在超市门口抽烟的崔立。
对方和他打了个招呼，递了根烟：“不是早起吧？刚下游戏？”
“嗯，刚下。”
叶修没客气，接过来就点上。
“年纪不小了，注意身体，别像年轻人那样熬了。”
叶修笑笑：“老吗，也就才研究生毕业吧。”
“你比张佳乐还大一岁呢。既然退役了，就消停点，练那把伞着什么急啊。”
清洁工推着车走过来收垃圾，两人退后两步，站到树下。叶修拨开梧桐叶，用手遮住从叶间缝隙照进来的几率阳光。“退役了又不是不能回来。”
崔立啧了一声，又大口地吸了两下烟。
“回来哪有这么容易？就算你的年龄没问题，哪家战队收得下你这尊大神？要是拉一支新队，你、沐橙加上游戏里那两个高手你们四个人怎么组队？嘉世虽说也是网吧起步，可现在不比当年，你的网吧老板有供得起一支战队的实力吗？”
崔立把烟屁股按在垃圾桶上掐灭：“要服老啊叶秋。”
叶修看着崔立过马路朝着一片亮光走去。那是俱乐部的玻璃门在初升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崔立走到门前，门自动向两侧移动，光越来越少，像进了个黑洞。
等烟抽完，叶修进超市买了两条烟，结账时看见收银台上的金嗓子喉宝，鬼使神差地要了一盒，凑了个正数250块。回房间后随手把金嗓子往床边一扔，蒙上被子睡觉。储物间黑得不分昼夜，叶修醒了几次又很快再睡过去。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床边有游戏机、ipad、耳机、漫画、圆珠笔和本子。这些杂物占据了双人床的一半面积，他只能贴着墙壁睡在里侧。
窗户没关，风吹开书本，书页刷刷翻动，潦草字迹能识别出“逆风刺”“准确率”这样的关键字。当风停时，本子定格在一页空白页上，虽然无字却印着深深的痕迹。不似本子前页那些连笔的笔记，刻痕的笔迹勉强却整洁，像小学生贴到班级墙外的展览作业。左边装订上仍有撕扯后的余边，写字的人用了很大力气下笔，果断地撕去。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一个个名字。
叶休、叶修、叶羞、叶西柚……
叶修翻了个身，胳膊肘推掉了床边的东西。砰地一声响，眯眼看了一下，是金嗓子喉宝掉在地上，他懒得去捡又陷入梦里。
这个梦里他站到超市门口的树下，嘉世的玻璃门还在发光，金灿灿的，像宝藏入口。韩文清从他身边走过，和他握了个手，然后朝着发光的地方走去。喻文州拍拍他的肩膀，随着韩文清一起过马路。接着是苏沐橙、王杰希、张新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都只和他打了个照面就义无反顾的往对面走去。
为什么在这儿？在做什么？还是在抽烟吗？一低头，他看见身上穿着的是一叶之秋的银装，手里拿着是战矛并非烟头。
嘉世的光芒越来越淡，像阿里巴巴宝库的大门正在关闭。叶修要过马路追着大家去，但是他刚迈出一步，接连两辆卡车呼啸而过，逼得他只能退回树下。他再次朝前走，飞速行驶的卡车的按着高音喇叭朝他冲来。战矛拄地，叶修跳着从车流里穿出来，可马路又被加宽，冒死行过的距离并未让他靠近嘉世半米。
而马路的另一侧横排着坦克，只要叶修前进，炮口就对准他。
叶修凝视着黑漆漆的炮口，往前迈了一步。
轰——
火海映在瞳孔里。
叶修猛地一睁眼，黑暗里有个人坐在床边。
“你醒了？”
黄少天叼着筷子口齿不清。
“你怎么在这儿？”
“我特么怎么知道！说得我好像愿意来似的？你住的什么破地方啊跟鬼屋似的也不怕做噩梦。老子正开开心心的吃午饭，突然就坐这儿了，真是哔了个狗了。”
“继续说。”
叶修翻身面朝里半趴着，脸捂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说什么？”
“突然觉得你声音挺好听的，有人气，辟邪。”
“滚吧！混蛋！”
叶修等了一会，身后的声响不见了，他试着伸腿往后踢，却什么也没碰到。
黄少天走了。
叶修呆坐起来了几分钟然后去洗漱，下楼前又回来拿烟。刚买的两条烟还没拆外包装，手上沾着水，摸着塑料薄膜滑溜溜的。他坐到床边仔细撕，脚下踢到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是那盒金嗓子喉宝。
叶修叼着烟捡起来药盒，想了一下，把烟放回烟盒里，拆了个含片放入口中。
清凉冰爽。
·
叶修在网吧二楼走廊向前走着，走进了一片小树林。
G市的平均日间温度在22度，最适合户外活动。偶尔小风拂过，吹得树林窸窸窣窣。正午的太阳晒得树叶发蔫儿，阳光透过层层树枝与树叶照下来已所剩无几，小鸟从这枝飞到那那梢啼鸣声悦耳。
在树荫处，两棵柳树中间，挂着条秋千吊床，橡木色亚麻材质。两树间距略近，秋千没能完全撑开，像盛了滴水的弯柳树叶，躺在秋千里的人完全陷下去，只有一条笔直腿悬在吊床外晃晃荡荡。
队服裤宽松，裤脚压在膝盖窝里，露出整条小腿，头顶罩下的树叶绿意更衬得小腿白皙。漏叶之光在脚踝上画下一道明亮的线，脚趾随着耳机里的节奏左右摇摆，十分惬意，毫无防备，整幅画面和谐得像气泡包装膜，让人有破坏欲。
“哟，挺舒服啊。”
然后叶修伸出手指勾了勾黄少天的脚心。
“操！！！！！”
秋千“袋子”像触电一般颤抖了几下，吼叫声惊扰了树上睡觉的鸟扑棱着翅膀飞开。秋千吊得深，越挣扎越是起不来，手脚并用地折腾了一会儿，从“袋子”里最先冒出来的是一头乱毛，耳机线还都缠在头发上。
“有意思吗！有意思吗！你几岁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这种挠人脚心的游戏我特么幼儿园以后就不玩了！你知不知搞这样的突然袭击容易把人吓出心脏病！我要是摔死了你赔得起吗！”
“这不是看你脚丫子挺好看的，没忍住嘛。”
左手随意地推着秋千，右手撑在秋千边上托着脸，叶修带着笑意看黄少天。
“变态！怎么早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嗜好！”
先前一吓ipad从秋千里掉出来扣在草地上，黄少天伸胳膊去够，悬着使不上劲儿，身体往外越伸越多，T恤遮不住，露出一截腰线。但每次指尖刚要碰到ipad时，秋千就向后荡去，就算力与反作用力都很大也不至于这么巧吧？
黄少天抬头。
果然！叶修那双好看到令人发指的手在推秋千！
他放弃挣扎，胳膊放松地下垂，随着秋千晃来晃去，指尖扫在草上带着些湿润的触感，仰头无奈地看叶修。
“干嘛？炫耀你眼睛大？沐橙可喜欢哥这么推她玩儿了。”叶修换了只手继续推，“也不是谁都有这种待遇的，你要好好享受，知道吗？”
“享受尼玛……”
“舒服够了？行啊，赶紧下来！”
叶修去吊床里捞他，黄少天挣扎着，身体完全陷到秋千最低处，只有双白花花的脚丫子乱蹬着露在外面。秋千“袋子”不时凸起一块，那是胳膊肘在里面捅出的各种形状。缠在树腰上的亚麻绳松动了两圈，一点点朝缠绕的反方向移动。两棵柳树随着秋千里的剧烈动作摇摇摆摆，柳叶簌簌落下来。
“你大爷的叶秋！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看人家躺得舒服你就不爽！快滚开！别碰我！！！”
“啧！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妈的狗爪子拿走！啊啊啊啊！我日你……啊啊啊啊啊！别特么挠了！”
“别挠哪儿？这儿……这儿……还是这儿？”
“我操！叶秋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我下去我下去！！！！！”
黄少天眼里带着泪，扒着秋千边儿喘气。T恤松松垮垮地斜挂在身上，露出半个浑圆的左肩。太阳在移动，片刻前只照着他脚踝的一缕阳光此刻偏到树缝里，在他白嫩的肩膀上映着几片树叶影子。
蓝雨小花园远离马路，没有汽车的喧嚣声。午休时间，整个俱乐部安静的睡着。鸟叫、蝉鸣，还有黄少天的呼吸，竟然构成青绿又带着阳光色的静谧。H市今天阴天，空气阴冷又黏湿，G市的阳光和暖风一扫身上的潮气，叶修忍不住抬胳膊伸了个懒腰。
黄少天坐在秋千里看他，觉得角度不太对。起初吊床最低处离地面一米高，他与叶修几乎是平视的。而现在，他与叶修的胯部是平齐的高度，裤裆中鼓鼓的一团正对着他的脸……
“我去！”
麻绳松开结正从树身上下滑，黄少天起身的动作加速了吊床下坠，刚迈出去一条腿，只听咣的一声后，他右腿盘着，左腿伸直，稳稳地到地上，屁股下还压着吊床亚麻布。
“摔疼了吗？”
叶修俯身伸手，拉黄少天站起来。
手指搭上掌心，从相碰处向外蔓延出一股麻酥酥的电流，流过胳膊，途径胸口，最终刺激到大脑，像被电击一样失神了几秒。
树林间，阳光洒了满脸叶影，呼吸间尽是树木草香，一只蜜蜂飞到面前嗡嗡叫。
网吧里，乌烟瘴气的游戏音效和人语清晰入耳，陈果楼上楼下地来回走。
就像电视台切错了节目，他们一瞬间站在网吧走廊牵手对视，又回到树林里。刚才打闹时注意力全在别处，这会儿才发现肢体碰触竟然如此……奇妙？叶修找不到形容词……比射精快感还要更强烈。
黄少天甩开叶修的手：“卧槽这是什么感觉？颅内高潮吗？”
叶修一时无语，和一个男人一起高潮？他不知道该怎么接黄少天的话只能默默看着他。
树下半扣着的Ipad亮了起来，系统自带的闹钟铃声提示着午休时间即将结束。
“干嘛？看得本剑圣直发毛？这可是我大蓝雨的地盘，别想对我有任何企图，不然分分钟把你烧水架锅把你煮了。去——把ipad捡回来，好好睡个午觉也被你搅和了，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黄少天单手叉腰，揉揉屁股，自己嘀咕着肾虚什么的。叶修拿起ipad，关了闹钟，转过身来还给黄少天。他握着iPad的一边，黄少天抓着另一边，避免直接接触。
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淘宝消息一条条闪出来：
亲亲我们家的宝贝绝对护腰哦～
对于治疗男人问题效果显著的呢～
亲亲放心啦，我家包装绝对保密又隐私～
叶修意味深长地挑了眉毛。
“操——不是你想的那样！！！！”
·
晚饭后的自由活动时间，蓝雨训练室只开了近门处两排灯，偌大的房间内仍罩着暗色。亮光那边十来个个队员围住前后五台电脑，在包围圈内的人正打得难舍难分。
仿比赛系统禁了语音，不过这并不干扰黄少天，边刷屏边说话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甚至可以刷屏的文字和说话内容完全相反。然而黄少天今日异常沉默，连带着围观队员们都不好意思说话，只有屏幕右侧的对话框里显示着英雄本色，整个训练室里只听得嘀嘀嗒嗒的键盘操作声。
黄少天操纵着夜雨声烦快速翻滚着躲开索克萨尔的攻击，剑光在翻滚的瞬间爆出直劈他命门，可背后忽然蓝气一闪，于锋提剑砍来了！
这是……流云没挡住吗？来不及去找流云，黄少天本能接下劈下来的剑！
挡格！
光剑与重剑相碰，一蓝一红两圈气波互相撞击着。
一波攻击结束，锋芒慧剑与夜雨声烦正面对抗，重剑一抬冲撞刺击，可黄少天抢空反击一剑，接近着剑舞步！六个分身将于锋缠住，那么真正的夜雨声烦是去追索克萨尔还是去救被郑轩缠住的卢瀚文？
剑舞步只能拖延几秒的时间，茫茫黄沙中不见人影，黄少天转变着视角，索克萨尔凭空消失了。转身找了小半圈后看见半堵残墙屹立在沙尘中，索克萨尔不可能跑那么快，喻文州一定躲在墙后！但是这里只有一个掩体，鬼都想得到的陷阱喻文州怎么可能会躲在那儿？
不管了！剑定天下！
利剑出鞘，剑气荡开墙后的沙石，角色被黄沙眯眼屏幕上顿时蒙上一层尘色。墙壁重量不可估计，这一招并不足以把残墙一分两半……
黄少天终于说话：“瀚文看好了！仙人指路——”
单单一招是无法劈开强，但剑定天下加持着强筋吹飞效果的仙人指路，残墙在沙如中摇摆两下，瞬间向后飞去。
“黄少好凶残！”
没必要去撞墙，想要过去直接拆墙就好了！这凌厉利索让围观群众忍不住叫好，一个声音起了头，很快训练室内便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混乱之雨从天而降，黄少天翻滚着躲开，他望着暗紫色光芒，突然想着要是叶秋那把破伞在就好了……雨滴落到夜雨声烦的肩膀上，他已经做好暂时失控的准备，可下一秒一柄银伞竟然直接在屏幕上撑开！
“卧槽？”
君莫笑突然从草丛里跳到墙上，举着千机伞开合两次，还歪头卖了个萌。
“发现君莫笑——快——集火——”
耳机里不再是游戏音效，喊话的这个人有点耳熟，接着滚滚的尘烟从墙后升起，妈的！又是一个大部队？
黄少天连忙操作君莫笑跳下来，一边跑一边切换千机伞形态，终于找到了熟悉的武器，刚要出招就听见身边有人说：“这么好的机会让用君莫笑你就只会玩剑？黄少天同志，你现在摸得可是散人的武器！”
叶修站在旁边说话，他坐在电脑前操控游戏，黄少天皱眉操纵着君莫笑回身，一个落花掌吹飞了最前面的……易春老？
靠！怪不得觉得耳熟！又抢蓝溪阁的BOSS！！！
一眨眼，黄少天又出现在蓝雨训练室，像灵魂出窍般站在自己身旁，看着“叶修”代打出幻影无形剑！一步十剑，直接斩杀了索克萨尔。
一局结束，大家围到前排的喻文州身边听他给卢瀚文复盘，第二排只剩下了黄少天自己，他清了清嗓子，摘了耳机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这样不行啊老叶，这特么以后比赛。单人赛擂台也就算了，你看我我看你互不吃亏，但这要是团赛就全暴露了，我可不想通敌叛队。咳咳……你特么能不能少抽点烟，我这嗓子哟。你闭嘴啊，别提转会，爷生是蓝雨王牌，死是蓝雨死人！”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回来？”叶修问。
突然训练室明亮了起来，瞳孔一时不适应光线，黄少天眯眼看，门口站了个人，手还放在门口开关上。
那个人说：“队长！经理叫你去一下办公室。”
“特么不科学了，找大师驱鬼吧，我有个哈尔滨佛学院的天才发小，不过自从他开始写毕业论文就联系过了，也不知道还活着吗。”黄少天掏兜翻手机，训练室只在训练时间禁止手机带入，所以应该是带在身上了。
“我手机呢？”
黄少天刚站起来，要去看前排座椅，就听见那个人喊：“黄少！经理说不用你来，就要队长自己去。”
“搞什么啊鬼鬼祟祟的，我就站一下，又没说要跟着去，奶奶的新闻官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喻文州走后，大家便围到于锋身边听他复盘分析，黄少天站在人群最外垫脚看喻文州的电脑桌，果不其然手机在这儿。
夜色漆黑，路灯从窗外照进来在走廊的地面和墙壁上画着黄色光块，黄少天一边看手机一边向前走，余光一瞥，叶修像坐着平稳的轮椅上，保持着坐姿一直“跟随”。看不见他面前的电脑，但从姿势上能猜出他在操作角色。
“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通常情况下，叶修并不会重复一遍黄少天错过的问题。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叶修单手操作君莫笑躲进洞里，等待大部队过去。山洞漆黑，屏幕也一片黑。包厢没开灯，只晕染着窗外的夜灯。
火光陡然一亮，他点了根烟，红星在黑暗里一闪一闪。
“是啊是啊，等你回来就27了，霸图、蓝雨、微草、轮回、烟雨哪家豪门能为了你个五年前夺冠的老家伙让自家大换血啊？嗯，神奇不错诶……皇风也和你一起辉煌过……三零一也可以诶，您老考虑考虑空降过去，先和一群不熟的队友们磨合个三年五载的，然后收拾收拾准备二次退役了。要不拉一只新队伍吧，找一些不那么小白的小白，那个包子兄弟就不行，带他你得累死。”
黄少天在微信刷屏的空隙，转头赏给他一个看傻逼的眼神。
“但是，你怎么会回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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