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喻黄友情向/叶黄」青梅红蔻

CP是叶黄，🐟和大眼儿攻受自鉴吧

　　

　　「01」

　　

　　荣耀联赛成立三十周年时，官方摄制了一部纪录片。正巧那一年的总冠军是蓝雨，供职联盟的喻文州借着探亲假回来补拍镜头，顺便把“蓝雨专题”放了个内场专映。

　　

　　最好的投影设备是会议室里里复盘视频的那套。撤掉占地的会议圆桌，空间足以容纳二三十人。喻文州和经理一路聊着天进穿过走廊，一推门，乱哄哄的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神瞪大了仔细瞧他，冒着星星眼的大多是青训营的小孩。坐在前排几个眼熟的正式队员站起来和他打招呼。

　　

　　喻文州被安排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右手边空了一个座位。

　　

　　不必说，这是留给黄少天的位置。

　　

　　片子放了十多分钟，姗姗来迟的人从后门悄悄溜进来，借着手机上微弱的亮光，猫着腰摸~到第一排。窸窸窣窣地一阵衣物摩擦声后，黄少天坐好，附到喻文州身边，小声说：“不好意思文州，堵车了。”

　　

　　「02」

　　

　　荧幕的光打在黄少天的侧脸上，映出前置镜头照不出的皱纹。

　　

　　喻文州淡淡微笑说，看片吧。

　　

　　短暂的黑屏后，首先跳出来的一段影像资料。画面中央是少年的喻文州，穿着背心坐在台灯下画画。手持镜头晃晃悠悠，几秒后才对上焦，是人像素描的特写，但还来不及识别画上的人，镜头就避开，去倒着拍书桌上那薄荷绿的玻璃杯。暖黄色的灯照着玻璃杯，投射~出一汪清爽的绿影。

　　

　　画外，黄少天说：

　　

　　“这是叶秋吧？画得真像。你这个本本是那个写战术的那个吗？全是机密可小心别被偷了啊。”

　　

　　少年的声音清脆嘹亮，像薄荷冰水里的气泡，冰凉却有力。记忆的刀突然割裂一块绿萤石，散落下的碎石全是绿盈盈的回忆。

　　

　　喻文州想起，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再无他处。

　　

　　「03」

　　

　　要不是黄少天拿错了他们的硬盘，喻文州有深柜一辈子的打算。而之后的几天里，黄少天若有似无的躲避，更让他坚定了想法。

　　

　　18岁的喻文州傲气得很，黄少天若接受不了他作朋友，那就只作队友好了。

　　

　　可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当黄少天的状态影响了训练时，喻文州不管他有多讨厌和自己共处一室，都必须去找黄少天说清楚。

　　

　　喻文州站在黄少天的床边，逆光中，黄少天抱着被子，缩在喻文州的影子里。

　　

　　“呵，你们直男总觉得身边个gay就会菊~花不保，不要那么自恋好不好。”

　　

　　掰你还如不掰韩文清，至少人家是行走的荷尔蒙还是会打拳的总攻大人。

　　

　　黄少天摇摇头说，不是啊队长，我发现我好像也是弯的。

　　

　　喻文州没相信。

　　

　　因为黄少天看起来太直了，不仅朝妹子吹口哨，还信奉过年一定要穿红袜子踩小人。全联盟谁都有可能是同类，就他和那个死宅叶秋最不像。

　　

　　可是后来这两个最不像基佬的人在一起了。

　　

　　「04」

　　

　　对于他们而言，第四赛季最大的BOSS不是叶秋那个妖怪，而是新秀墙。

　　

　　蓝雨的基石与利剑双双被拍在了墙上。

　　

　　同期出道的选手有自家的大神前辈引着，不慌不忙地调整适应，可他们队的前辈还需要他们的帮助和指挥。

　　

　　蓝雨双核竟生出了相依为命的味道。

　　

　　BOSS都可以推，墙也什么不可以。

　　

　　黄少天洗完澡穿着背心短裤躺在喻文州的床~上，和他一起研究比赛视频，学喻文州拿个小本本，一边听喻文州分析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

　　

　　有时候，研究得晚了就睡在一起。

　　

　　一连几天早上，经理都看见黄少天从喻文州房间里衣裳不整地出来。再一查监控，一周有三五次他都是晚上八点进一直到早上七点出。

　　

　　经理苦口婆心地劝，冠军会有的，姑娘也会有的，你们千万不要内部解决。

　　

　　黄少天笑得岔气，一手勾住喻文州的脖子，热气喷在喻文州耳边：他们以为我们是一对诶哈哈哈哈。

　　

　　某次和嘉世的比赛后，喻文州发现黄少天将这件事当作笑话一样讲给叶修听。叶修靠着休息室的门，叼着烟酸溜溜地说：“那么大张结婚照摆门口，都快闪瞎我了。”

　　

　　离开场馆时，喻文州特意回头看一眼。摆在门口的巨幅海报其实是全队合影，只是黄少天揽着他的肩膀，过于亲密的姿势看起来颇为显眼。

　　

　　接下来那段时间被CP粉们称为热恋期。

　　

　　只要喻文州发条微博，黄少天就秒速抢沙发。黄少天吃喝玩乐的微博照片里，总有喻文州当背景，而偶尔蓝雨内部流传出来的友爱视频里，深情对唱《千年等一回》沦落为助兴节目，那些爆款里，不是黄少天把喻文州压在身下做俯卧撑，就是喻文州蒙眼喂黄少天喝饮料——从崂山白花蛇草水、黑松沙士、红色尖叫和兑了老干妈的酱油汁里选，摸着哪个喂哪个。

　　

　　黄少天也宠粉，遇到CP粉时还大大方方地摆拍。假性亲密照片上挂在热搜榜上，职业群里被群嘲虐狗。话题通常以烧烧烧开头，以黄少天抓着叶秋开房结束。

　　

　　夺冠后夏天，黄少天对荣耀的热情一度飙到巅峰。夏休期也不回家，抓着队里的技术研究新装备，一有进展就跑去和喻文州汇报，还为了让喻文州保持手~感，约定了每天面对面地练习五小时。俱乐部和喻文州家两点一线地跑，整个夏天黄妈妈都没怎么见到人。

　　

　　国产电影保护月的尾巴，一部好莱坞大~片上线，黄少天约着蓝雨众人去看电影。开场前，宋晓和郑轩去上厕所，于峰去买爆米花，喻文州去门外接个电话。黄少天扫码开了个按摩椅，正坐上面摇头晃脑时，面前出现一双高跟鞋。

　　

　　一抬头，是青春少女黄妈妈

　　

　　黄妈妈说，年轻人过个情人节那么鬼鬼祟祟干嘛。

　　

　　黄少天不知道先嘈哪句合适，他抬头看着商城里装饰的喜鹊与粉色爱心，突然意识到今天是七夕，随即又想起刚刚遇见了CP粉他大方发了个福利……

　　

　　哦！日！

　　

　　黄少天大惊失色：“我们不是，我们没有！”

　　

　　按摩椅的正挤着他的脖子，黄少天想解释却一阵头晕目眩。

　　

　　黄妈妈说：“你不是点头呢吗，口非心是！”

　　

　　几年后他带叶修回家，叶修装得人模狗样风度翩翩。

　　

　　临走前黄妈妈偷偷对他说，原来这么多年都骂错猪了，感情你才是拱白菜的那个。

　　

　　「05」

　　

　　徐景熙结婚那天，提婚纱的小花童刚比新娘的膝盖高一点，像只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

　　

　　同桌的人问起那是谁家的闺女，黄少天答是文州的。

　　

　　而小姑娘从舞台上下来，直接扑到邻桌的王杰希怀里喊爸爸，同桌的人给了黄少天一个白眼，庙药世仇真是够了，抢人家冠军还不够，连人就闺女也不放过，丧心病狂。

　　

　　身为伴郎的喻文州随徐景熙喝了一圈，转到这桌时，小姑娘从王杰希腿上跳下去，抓着喻文州的衣服下摆说：爸比，那边的阿姨要爸爸介绍女朋友，但我不想要妈妈。

　　

　　黄少天的啤酒喷了一半出来，一整桌的目光集中到知情人黄少天身上，叶修发挥所长，成功集火。他抽了张餐巾纸，擦掉黄少天下巴上的啤酒，问大家：“看什么看，都没见过基佬啊。”

　　

　　“既然蓝雨正副队长都不直，官方也炒了这么多年的CP，为什么没在一起？难道这年头只流行相爱相杀了吗？”有人问。

　　

　　苏沐橙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所谓两攻相逢必有一受，但是两受相逢嘛……”

　　

　　黄少天炸毛：“靠靠靠靠靠！我们队长是上面的！是上面的！上面的！！！！”

　　

　　“哦？黄少都不为自己争辩一下？”

　　

　　于是满桌哄笑，叶修在黄少天连续炸毛前抓~住了他放在桌下的手。其实黄少天也不知道喻文州他们的分工，只是维护喻文州早已深入骨血的习惯。就算下了赛场，夜雨声烦以会以极其强势的姿态当作索克萨尔身前。

　　

　　「06」

　　

　　但黄少天也是卖喻文州的好手。

　　

　　没有姑娘的队伍，疯起来像叶修的打法一样没下限。

　　

　　喻文州在训练室加班到深夜，远远听见有隐忍的笑声。一抬头只见郑轩满面羞红地跑了，而黄少天扶着墙壁笑得快昏过去。他回身望背后亮如镜面的玻璃窗，看见自己半趴半伏在桌上臀~部不自觉地上~翘着，再联想到郑轩那摆胯的动作……

　　

　　借位操队长的代价就是第二天喻文州借了一只泰迪，让愿赌服输的黄少天双手撑在书桌上，下一点点抬高屁~股，方便郑轩抱着泰迪作不可描述运动。

　　

　　后来有一天，黄少天带着一副视死如归地神色来敲喻文州的门，长篇大论了十分钟讲岳飞抗金后喻文州摆摆手：别说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吧。

　　

　　黄少天掏出红色记号笔，掀喻文州的上衣，说：“其实也不是多难的事，就在后背上写四个字！”

　　

　　等黄少天拍了照片离开后，喻文州去浴~室洗澡，他以为写得不过是“好汉饶命”这个尺度的，背对着镜子一回头，善良限制了他的想象力，那四个字是：

　　

　　我、爱、叶、秋。

　　

　　「07」

　　

　　喻文州对二十岁那年的记忆是鲜亮的掌声、灯光和花束。

　　

　　就连那年的黄少天在他看来都是发光的。

　　

　　和黄少天一起捧着奖杯时，他想，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除了黄少天以外的基佬能懂他这一刻的狂喜。

　　

　　于是他看着黄少天，差点说出那句俗套的告白：

　　

　　如果我们退役时还没有伴侣，那么不如我们在一起。

　　

　　这句话没来得及说，黄少天就在庆功宴后的凌晨就飞了H市。

　　

　　喻文州一阵后怕。

　　

　　他怕如果黄少天说“你没人男人要，我可是有男人要的。”

　　

　　那么他要在夺冠当夜就把黄少天操泰迪的照片发到微博上，然后蓝雨双核的友谊因为H市的野男人破裂。

　　

　　「08」

　　

　　喻文州评价黄少天的感情路，完全是黄少天撞出来的，撞得头破血流，血淋淋地画出一条笔直的大路。喻文州的则要比黄少天曲折的多，在王杰希之前，他有过两任圈外的前男友。

　　

　　他有两条规矩，一不出柜，二不找圈内人。

　　

　　第一条规矩在他和王杰希同居两年后打破。

　　

　　第二天规矩在他退役两年后先失败了。

　　

　　那时候，王杰希在微草工作，喻文州去联盟上班，相邻的小区和工作圈的偶然重叠，让这份爱从抽芽到开放足足用了两个春天。

　　

　　早熟的花会过早的凋谢，慢热的爱更加稳定。

　　

　　对照组的黄少天平均三天来找喻文州一次说他和叶修又吵架了。开始王杰希还礼貌性的同情一下，毕竟和叶修过日子的心理素质得扛得过CIA审讯，否则迟早气出脑血栓，可一个月后王杰希才发现那对狗男男是来秀恩爱的。

　　

　　黄少天坐在沙发上，捧着喻文州奶奶寄过来的G市甜点说，要分手要离婚。

　　

　　王杰希说，还要死要活。

　　

　　黄少天又说，车子房子孩子归他。

　　

　　王杰希又说，那叶修也归他。

　　

　　喻文州泡了一杯王杰希他爸的特供大红袍给黄少天，问：这次又因为什么。

　　

　　黄少天气得喷了一嘴的饼干屑：那个不要脸的非要我那儿涂奶油，那特么本来就不是这么用的地方，你嫌弃那你别舔啊，妈个鸡的，奶油也是油！根本洗不干净，那货说要不拿洗洁精试试！我试你妹啊啊啊啊！！！！

　　

　　王杰希转身进了卫生间，给叶修拍了一张卸妆水的照片，并限他半小时内把人领走，否则就要刷锅架火了。

　　

　　四个人鸡飞狗跳的日子过了一年。转年正月初三，黄爸爸突发脑溢血。

　　

　　喻文州回G市过年，第二天晚上才得到消息，他到医院时，探病时间已过，只有护工能留。喻文州和他们在医院门口碰上，叶修正牵着黄少天的手回家。

　　

　　他们十九岁时，黄少天的奶奶也是脑溢血进了医院。抢救时，喻文州陪着他坐在走廊里，看见他的手不停地抖着，犹豫着要不要握。

　　

　　LGBT的基数小，正当合适的人更是稀有。那时候喻黄CP吵得正热，黄少天配合商业宣传偶尔卖腐的态度让喻文州看不清他的想法。爱情总是起源于陪伴，喻文州害怕他这一握，黄少天就不松开了怎么办？

　　

　　不是黄少天不好，是他不碰圈里人。

　　

　　于是他伸手按住了黄少天的肩膀。

　　

　　三十出头的黄少天稳重地办手续请护工，喻文州想，这不仅是年纪的加持，还因为他有了可以名正言顺握他手的人。

　　

　　后来黄少天辞了联赛解说的工作，叶修接管分公司，两人搬回G市。

　　

　　王杰希打赌，没有他和喻文州中间调和，叶修和黄少天一定很快很快分手。

　　

　　打脸来得很快，黄少天和叶修回去的一个月后就去国外领了结婚证，还摆了两次酒，一次请亲朋，一次请好友。

　　

　　喻文州装作看不懂王杰希的期待，一开始就说好了的不出柜不公开，是形婚还是代孕走一步看一步，但是人总是贪心的。

　　

　　他做不到叶修在人群里握紧黄少天想松开的手，也做不到像叶修那样从和黄少天好上那天起，就坦荡地给人介绍黄少天是他的谁。

　　

　　叶修是谁，离经叛道十几年的神，连父母都放弃让他改邪归正，世人的眼光他又何曾在乎过。但喻文州不同，他来自沿海的传统家庭，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如果他向家里出柜，首先担心的是古板守旧却一手将他带大的外婆的心脏。

　　

　　黄少天和叶修搬走的一年后，喻文州才发现，其实不是黄少天和叶修需要他们，而是他们需要黄少天和叶修。

　　

　　对照组的吵架像系统升级，找出一个BUG，修复后感情值加十分。

　　

　　但他和王杰希从不吵架，据数据显示，唯一一次吵架只会在分手时大爆发。

　　

　　「09」

　　

　　在黄少天和叶修修成正果前，他们也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

　　

　　无论是明媚灿烂的小太阳还是冷静隐忍的妖刀在爱情试炼场上都输得体无完肤。几年间，喻文州勉强承认黄少天是个弯的，可就算叶修不直，光是想想和叶修这个人恋爱就很心酸。他叹了口气，黄少天喜欢谁不好，偏偏要挑战关底BOSS。

　　

　　黄少天隐藏得很好，若不是大半夜不睡觉去帮叶修刷埋骨之地副本，喻文州也不会怀疑他们之间有点什么。他确认黄少天和叶修有一腿，还是黄少天自己告诉他的。

　　

　　那时候黄少天趴在喻文州家的沙发上，脸埋在胳膊里，一丝一丝地抽气，像个舔伤口的小兽。黄少天在他家住了三天，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队长我和叶秋分手了。

　　

　　第二句，你什么都不用做，我只是不敢一个人待着。

　　

　　第三句，我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黄少天不主动说，喻文州也不会问。

　　

　　他能给黄少天的不过是个悄无声息地陪伴，再多就没有了。

　　

　　世上哪有一马平川的爱，在荆棘小径里，要么穿上笨拙拘束的木舞鞋，要么赤脚上去扎个血流成河。

　　

　　喻文州是爱王杰希的。

　　

　　为此他可以打破自己的规矩，还是两次。

　　

　　「10」

　　

　　喻文州退役的那年，蓝雨止步四强。

　　

　　黄少天拒绝了季后赛的解说，全程跟队看比赛。可喻文州最后一场比赛，他却没来。

　　

　　赛后，喻文州坐在看台后排中间的一个席位上。人潮退尽，体育馆宽阔空荡。工作人员从上往下清理场地，扫过的地方灯光一排排灭掉。在巨大的穹顶下，他的身影十分渺小。

　　

　　主场飘满了蓝雨LOGO的旗帜，地上散落几个坏了的灯牌。他弯腰拾起离他最近的那个，喻文州三个字只有州字的最后一竖还亮着，可那排黄色的小灯泡闪烁了两下也熄灭了。

　　

　　他忽然想起第二赛季，也是这样的人去楼空，他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的黑暗角落里，那时候还没有全息影像技术，体育场内最亮的光是最前方的那块大屏幕。

　　

　　索克萨尔正在吟唱，诅咒的气氛让这个屏幕都陷入黑暗。

　　

　　吟唱时间结束，白光骤然而下。瞳孔在黑暗里久了，尚不能适应如此强烈的光。隐约间，屏幕前似乎飘起了蓝雨的旗帜，在法师系如宗教里唱诗般的战斗音效中，喻文州眯眼去看，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站在屏幕前，白光冲出屏幕沐浴他身上，背上披着的蓝雨旗帜，在直下的空调风中飞舞飘扬。

　　

　　忽然背后的大门被推开，明亮的光从门里洒进来。

　　

　　喻文州回头，黄少天靠在门上，左胳膊上吊着石膏板，右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捂在胸口，神色庄严肃穆，又慢慢对他微笑。

　　

　　黄少天把右手里的东西朝他抛去，铁片落在他腿上，强烈的反光将眼睛被刺得生疼。

　　

　　那是蓝雨的队徽。

　　

　　喻文州举起头，望着主场上空那印着雨滴与三角的队旗——剑指的地方，诅咒也如影随形。

　　

　　「11」

　　

　　喻文州和黄少天抱头痛哭过三次。

　　

　　第一次，郑轩抽到了国王牌。

　　

　　第二次，郑轩又抽到了国王牌。

　　

　　第三次，第六赛季的总决赛。

　　

　　在观众的尖叫欢呼、雷鸣般的掌声、主持人的祝贺、以及变调了的音乐中，喻文州隔着宋晓和黄少天拥抱，银光一道道打下来，黄少天睫毛上的泪珠反射着雪亮的光。

　　

　　他们窝在一张床~上，iPad被枕头撑着竖起来，他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黄少天在一旁不停的打哈欠，回应声逐渐弱下去，他侧头一看，黄少天已经趴着睡着了，睫毛上仍沾着眼泪。

　　

　　黄少天揽着宋晓哭，又把眼泪蹭到喻文州的肩膀上。

　　

　　黄少天时常刚洗完澡就往喻文州的房间里钻，有时一起看比赛视频，有时练习新打法。他的肩膀常常被黄少天头发上顺下的水打湿一片，黏糊糊地贴着皮肤。

　　

　　那些肩膀挨着肩膀的、盖着一床被子入睡的夜晚里，黄少天的连梦话都是夺冠。

　　

　　是蓝雨的冠军。

　　

　　也是喻文州的冠军。

　　

　　「12」

　　

　　他们有一个盆里泡过脚的交情，手握对方十年黑历史，是有些事“非他不可”的那个人。

　　

　　国家队集训时，黄少天拉肚子没带纸给一公里外的喻文州打电话叫场外援助，虚脱与腿部的酸麻差点让他坐进蹲便器里。而他打电话前，叶修就在隔间外小~便。

　　

　　喻文州是黄少天割包~皮手术的紧急联系人。

　　

　　黄少天是喻文州被家里催婚时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喻文州见过黄少天的所有亲戚，黄少天有喻文州所有邻居的微信。

　　

　　在G市，喻文州家和黄少天家的Wi-Fi密码都是蓝雨夺冠的日子。

　　

　　喻文州是黄少天生命中独一无二的存在，黄少天是喻文州不可替代的唯一。

　　

　　「13」

　　

　　没有荣耀的这层联系，无碍他们成为一生的挚友。

　　

　　往南两千公里，B市到G市。

　　

　　生鲜快递源源不断，视频与电话的频率高踞记录。

　　

　　黄少天依然习惯和他吐槽叶修的坏习惯，这期间喻文州领养的女儿从三岁长到十岁，鬼马的小姑娘学会了在挂电话后问王杰希，到底什么时候欺负一下好爸比，看看黄叔叔到底会不会烧了微草。

　　

　　时间往回走十年，他们离开赛场，各自安定。

　　

　　时间后退二十年，没有王杰希，也没有叶修。

　　

　　在最初的地方，只两个少年在黑暗中并肩前行，路的尽头是万丈荣光。

　　

　　「14」

　　

　　豪门战队蓝雨向来被津津乐道的是他们的后花园有处人工湖，纪录片的大部分外景采访都以湖作背景。

　　

　　在刚开始，喻文州进青训营时，那里只是一片空地。但站在上面，能感觉到它的未来。

　　

　　魏琛为了阻止黄少天玩滑板，在空地上种了几株树苗。可能那片土地上还未到承载生命的时间，树苗种了一茬又一一茬就是不活。

　　

　　后来黄少天正式出道，自己收了滑板，那片空地上已经没有种树的必要。可是有一天，黄少天扛回来两棵青梅树苗。

　　

　　他说，他陪奶奶去逛花市，人家都卖金桔、桃花和水仙，就那个角落里有个人在卖树。虽然年年种树，年年死，不过一年不种还怪不习惯的，大不了种最后一年呗。

　　

　　喻文州陪他栽树，私心将坑挖得远，黄少天抱怨树会寂寞的。

　　

　　两棵小树苗孤零零的立地上，周围一圈湿~润的土地像唐僧的保护圈。喻文州希望，它们能抽枝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在很久后的一天，可以繁叶紧密挨，树枝相连。

　　

　　可是呀，两株树苗最后只活了一棵。

　　

　　青梅树第一次结果那年，不知谁在树下撒了一片豆蔻的种子。

　　

　　四月花期一到，青绿的树下映着一丛火红的串花。

　　

　　随着那棵青梅树越长越高，他们的宿舍由两层小楼变成多层的高楼，训练室单独平起一栋。空地上有人种了其他的花，还添置了几条长椅和滑梯，青树足以长到了喻文州期盼的样子。再后来蓝雨翻修，这片简易的花园被规划为人工湖。

　　

　　纪录片放到最后，航拍的蓝雨外景尽收眼底，那处蔚蓝的湖呈现雨滴状，横在其上的蓝桥赫然是剑的模样。

　　

　　喻文州睁眼，要将那夺目的蓝色烙印在眼底。

　　

　　那是青春的颜色，也是梦想的颜色。

　　

　　「15」

　　

　　退役多年，酒量都没变，在蓝雨吃过晚饭后两人相互搀扶，站在路灯下等人来接。黄少天怕蚊子咬，他们站在那跟坏掉的路灯下，四周是亮的，只有这一小处是黑的。

　　

　　中年危机被酒精蒸发上头，喻文州看见十四岁的黄少天在和他说话，不知道是影片的记忆还是残存的真实记忆。

　　

　　十四岁和四十四岁的他们，恍然擦肩。在时空交错的一刻，斑驳陆离，流光溢彩。

　　

　　叶修和王杰希几乎同时到，分别扶着自己的醉鬼上车。

　　

　　“老叶你轻点，小心本剑圣的手！老子一场比赛几十万的身价，伤了手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是是是，初代剑圣大大，那小的以身相许你倒找钱吗？”

　　

　　喻文州靠在座椅上，忽然想起十年前，那时候他和王杰希住刚到一起，黄少天和叶修还都在B市工作。冬至那天，B市意外地下了场雪，四人约着吃了顿火锅。

　　

　　从火锅店出来时，华灯已上，堵在高架桥上的车辆闪着两排红色尾灯，像睨视众生的眼睛，一眨一眨。

　　

　　喻文州和王杰希住得近，黄少天和叶修去环路出口打车。他们在路口分手，天空还飘着雪花，黄少天的鞋没穿对，刚走两步就打滑。

　　

　　咕咚一声庞然大物轰然倒地，喻文州回头，想说少天你不如去我家换双鞋。

　　

　　却见叶修牵起黄少天的手，一指一指牢牢地缠进他的指缝里。

　　

　　路灯下，喻文州笑着摇摇头。

　　

　　黄少天的笑声往西飘，他挨着王杰希的肩膀向东走。

　　

　　——三十年，忽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