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写文自爽不混圈,若不顺眼请拉黑。

[王黄]刻痒

 

  01.


  “你说——你是谁?不对,他说你是我的谁?”


  黄少天捂着被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头,消息太劲爆,激得他太阳穴一痛,又龇牙咧嘴地问了一遍。


  而站在病床前的那个人在听到“他是你的恋人”时似乎和自己一样震惊了一下,还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个靠在门上那个“多嘴”的男人。


  尴尬了三秒后,黄少天大声笑起来:


  “你真是我男朋友?我靠!!!我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哈哈哈哈,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好帅!!!有镜子吗,我要看看我长什么样?我的天啊哈哈哈哈哈,好幸福来得好突然啊哈哈哈哈哈哈……”


  牵扯到头部,黄少天又“嘶”了一声,他朝恋人先生挑了下眉毛还附送个飞眼,眼中荡着三分笑意七分狡黠。


  他的恋人一直没说话,嘴角紧绷着,像山一样站在床前,挡住了从他背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黄少天被他的影子罩住,灰白的脸色更加白冷。


  “诶你别这样看我啊!我还是个宝宝呢。”黄少天往上拉着死白的被子挡住自己的下半边脸说,“你是不是以为我醒来就不认识你不爱你?有没有失而复得的庆幸?那……要不要给我个亲~亲抱抱再举高高?顺便问一句我一直都这么吵吗?”


  王杰希点头,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嗯,一直。”


  “……”


  说话间主治医生带着四五实习生进来给黄少天简单做了一些检查,又问了些诸如“美国的首都在哪里”等常识性问题。得出了和预想相同的结论——脑部损伤造成暂时性失忆。


  两天前,白云机场高速入口处发生一起重大连环车祸,所幸黄少天乘的出租车是事故现场的最后一辆追尾车,坐后座还系着安全带的好习惯让他死里逃生。除了头部撞上前排座椅,其余并无大碍。


  医院根据指纹信息联系上了黄少天的紧急联系人王杰希,对方订了最快的航班赶到G市,和喻文州在医院门口碰上。


  退役后,喻文州和王杰希都留在了各自的俱乐部继续效力,而“打入敌方内部”的黄少天成为了一名职业解说,每两周从北京出发去比赛主场,和喻文州的联系只有季后赛会多一些,随着距离拉远和年纪渐大,他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谈。


  本周比赛是蓝雨主场,黄少天像往常一样提前一天到,然后去蓝雨食堂蹭饭。喻文州打电话给姗姗来迟的黄少天,可接电话的却是中山医院……


  然后喻文州和王杰希在医院轮班了两天。


  第三天中午,黄少天从昏迷中醒来。


  02.


  镜子上……两条修长的眉毛左右挤压,眨眨眼,咧咧嘴。


  “啧啧啧,我长得也这么帅啊,怪不得你会看上我~嘿嘿嘿……诶不过……你有没有觉得我的眉毛有点短啊?你认为我哪里长得最好看啊?我眼睛不错吧,你的也好看,呃……字面意思的好看……”


  黄少天住嘴,用余光观察着王杰希。


  王杰希坐在床边削苹果,嘴角绷得紧紧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他把王杰希从护士那里借来的碎花小镜子拿在手里玩,装作漫不经心,却又小心翼翼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长得真的好看,真的!鼻子特别挺拔,嘴唇也薄薄的——不过薄唇的男人都薄情……”


  王杰希被镜子反光照得一晃神,水果刀在手里滑了一下。


  “诶你没事儿吧,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黄少天抓着王杰希的手指,碰了一下,又收回去,颇有点不好意思。他抬眼看了王杰希,目光又落回他的手上。蠢~蠢~欲~动,像一只刚破壳的小动物。


  王杰希觉得好笑,翻开手掌让黄少天大大方方地看。


  黄少天眨眼看了一秒,又抬头问:“可以摸吗?”


  没等王杰希回答,黄少天弯腰在他手掌上亲了一口,然后半趴着看着王杰希说:“你都是我的……是吧!”


  王杰希点点头,含~着笑继续削皮。黄少天凑过去,想贴着王杰希的脸,然后想起来自己的头现在包得像印在老版人民币上的偷地雷的老农民——绿色两元钱那版的,就往后退着拉开一段距离,继续欣赏着他男人英俊的侧脸。


  “杰……杰希……”


  “你可以叫我大眼儿,从前都是在这么叫。”


  “大眼鹅……大眼鹅……哈哈哈,还是这个好,叫你杰希总觉得怪怪的。”


  “你刚刚要问什么?”王杰希削得十分认真,跟黄少天说话时也没有抬头看他。


  “哦,对了,我要说,不用那么麻烦削皮,果皮很有营养。”


  王杰希停下手上的动作,拇指用力摁了一下刀片,割断了长长得果皮,手腕一扭,将带着果皮的那面儿递给黄少天:“来,咬一口。”


  王杰希的手长得十分美,白净又修长。红苹果削了一半,露出半边黄色的果肉。


  黄少天就这王杰希的手咬了一口带着果皮的果肉。王杰希告诉他,他们之前是电竞选手,是很厉害的选手!不知是脑中残留的记忆还是根据描述产生的既定视觉,他仿佛看到了这双手曾经在键盘上飞舞的模样。


  王杰希饶有兴趣的盯着黄少天看,似乎在等着他做出什么反应。黄少天与他对视着,渐渐地觉得脸上发烫,迫不及待要咽下去嘴里地果肉,可是……


  咽了两下……再咽了两下……


  “你从小就不吃果皮,跟你说过了无数次果皮有营养,你也没听过。现在失忆了,倒把我教训你的话对我说?嗯?”


  见王杰希主动跟他说话,黄少天来了兴致,他问:“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吗……不然你怎么这么了解我?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你追我还是我追你?”


  王杰希又低头削皮。他的指甲剪得十分整齐,拇指按着刀片慢慢在苹果上滑动,将果皮削得等宽。


  沉默了一会儿,王杰希回答:“你的青梅竹马是刚才来的那位。你十七岁的时候才认识我,而且我们是……宿敌。”


  “相爱相杀?我喜欢的调调!是我杀你杀得多还是你杀我杀得多?我们俩谁更厉害?应该是你吧……我绝对不会喜欢还不如的人……但我应该也不差吧……我们应该差不多厉害?最多你比我厉害一点点?”


  王杰希无视他,继续说:“我们是第八赛季夏休期在一起的,苗头从第五赛季开始的,一共七年零两个月。”


  “七年零两个月……”黄少天重复,心里因为这个准确数字欢喜得不得了。他清了清嗓子,又问:“那……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苹果正好削完,王杰希抽了张面巾纸纸,包苹果好递给黄少天。


  他垂着头,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果汁,停顿一下,说:“很久以前了。”


  03.


  在医院观察了五天后,黄少天强烈要求出院,他受不了教授每天带着实习生把他当成猴子一样问东问西。


  王杰希无奈,只好去问主治医生。


  医生说,黄少天病情并无大碍,按时吃药多休息就不会影响正常的生活能力,但是“失忆”会在心理上造成严重的问题,比如缺乏安全感和幻听幻觉。


  这就要求病人家耐心照顾。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怎么恢复记忆这都不好说,回到熟悉的环境或者受一些重要往事的刺激或许能起到作用。


  黄少天搬到北京五年后,生活重心几乎都押在王杰希身上,同旧日好友的联系越来越少。车祸这件事也只有王杰希和喻文州两个人知道。出院前,王杰希问黄少天,是要留在广州,还是跟自己回北京?


  他说,黄少天对广州更熟悉,想快点恢复记忆广州会比北京更合适。


  黄少天总是觉得哪里很奇怪,又说出具体原因。这种奇怪的感觉来源于王杰希,喻文州说他们是恋人,在一起很多年的亲密恋人。


  黄少天对着点深信不疑。


  因为王杰希知道他所有的习惯和喜好:牛肉里不放香菜,睡前膀~胱里不能有一滴尿,凌晨两点一定会醒来喝半杯水……


  这些他都不记得,可王杰希很清楚。


  可是,他知道是不是王杰希天性~冷~淡,否则怎么对他没有任何亲近。黄少天望着王杰希的背影若有所思。


  说来也怪,失忆的明明是他,他对王杰希没有陌生感,倒是王杰希,一开始对他的疏离和客气让他怀疑人生。


  跟这种寡淡的老干部怎么过日子啊?


  他现在只认识两个人,一个是每日来几小时探望的喻文州,另一个是24小时陪护王杰希,后者自然比前者更亲近。


  办完出院手续的当天,黄少天在机场挥别喻文州。


  到北京时恰值晚高峰,一排排红色的尾灯在夜色的高架桥上缓慢闪烁着。


  黄少天靠在副驾驶的玻璃窗上,不停地打哈欠。


  打哈欠会传染是个玄学。


  堵车的时间太无聊,王杰希扶着方向盘,揉了揉鼻梁也接二连三地打起哈欠。


  他们前面那辆车又“恰巧”赶上了这个红灯,120秒的红色数字像催眠的摆钟,王杰希索性闭上了眼。


  天色暗淡,路灯照进来微弱的黄光晕染了王杰希的侧脸,黄少天倾身亲了一口,还在他脸上故意发出“啵”的一声。


  黄少天看见王杰希依旧闭目,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于是又凑上去准备再狠狠地咬一口,却被王杰希一把扣住了后背,另一只手捧起自己的下巴侧头亲上他的嘴。


  04.


  王杰希在浴~室里准备热水,黄少天站在客厅里,环顾着四周——深红的实木地板光洁如镜,倒映着家具的模糊轮廓。明清古典酸枝木家具占据了主要空间,墙壁上挂着三幅书法,角落里一盆铁树开得欣荣。


  这样古色古香的装修倒是和王杰希手腕上的那串盘珠子相称。


  黄少天摸着座椅扶手,仔细寻找脑海中关于过去的气息。可无论他上对这个地方倾注多少感情,都无法摆脱自欺欺人的陌生。


一段和谐内容,不妨碍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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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北京进入桑拿天,空气里氤氲着的潮热闷得人喘不过气。


  吃过早饭,王杰希要回一趟俱乐部,问黄少天要不要一起去。黄少天对昨晚一出机场迎面而来的焖热心有余悸,摇摇头只想在家里吹空调玩iPad。


  王杰希摸~摸~他的脸,说中午前回来,做炸酱面给他吃,然后晚上再一起出去买新手机。


  临近中午,王杰希回家,发现黄少天抱着iPad躺在沙发睡着了。落地窗前的半透明纱帘滤掉刺目的金光,地板上勾勒着花盆和花架子的长长的斜影。


  他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坐到沙发前的地毯上。


  黄少天午睡时习惯把手臂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的手机或者别的东西。这样总会做噩梦,或在半梦半醒间抽~搐一下。他没有记忆,却依然保留这些习惯。


  跟从前许多个午后一样。


  他看书,黄少天看电影。黄少天睡觉,他看黄少天。


  好像从来都没变过,他一直坐在这,一直坐在这儿看,而黄少天马上就会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先用粤语呢喃着一句:“大眼儿我饿了。”


  王杰希双肘拄着腿,把手放在口鼻处,艰难地,深呼吸。


  五个月前,他也是坐在这里。


  阳台上的翠鸟儿叽叽喳喳,绿萝的影子投照在他的肩膀,然后他听到黄少天对说:“我们分手吧。”


  05.


  这段感情始于黄少天在路灯下亲吻了他的嘴角。而早在此前的很多年里,他曾无数次梦到过相似场景。有时是在灯火辉煌的珠江边,江风拂过脸庞,背后的船灯时隐时现;有时是霓虹闪烁的后海老街,月光从密密的槐树叶间照下,依稀听得间胡同里的悠扬的民谣;或者是某个混沌空间,四下苍茫,只有他们两个,做一个动作。


  他亲了黄少天。


  他主动亲吻黄少天。


  因为梦都是反的。


  所以,他时常在梦里和黄少天走完这一生。


  暧昧期三年,因为喻文州乌龙的暗恋事件挑破了那层薄薄的纸。经历了两年多的异地恋和地下情,双方终于退役,既然做好一生一世的准备,便不想躲躲藏藏。向家里出柜的代价除了一顿毒打还有三天没下床的肾虚。退役却不代表消失,他们一同逛超市的照片在微博上了头条,那天还是汪峰宣告退休的日子。


  王杰希是微草高层,黄少天是要在公众面前出现的解说。


  那么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对同性恋有任何言语或行动上的歧视写入刑法……双方父母松口可以回家过年……已经是黎明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选择分开?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年……终究没能熬过。


  王杰希隔着阳光看他。


  比半年前瘦了很多,曾经被他喂得浑~圆的下巴锋利起来。


  早些时候,黄少天躺在医院的床~上,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王杰希会想到很多他们过去的事儿。


  少年时期的黄少天经常顶着一头金毛风风火火推开他的门,对他讲听不懂的粤语,一边讲话一边笑。从他得意的表情和晃动的肩膀里他能猜到,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年少的王队长也没有那么老成,他所有的好奇心都给了黄少天的虎牙:那么尖的牙不会扎舌头吗?


  后来,他的口袋里莫名多了些软糖,他在某场比赛后抓到了正拿着他外套的田螺少年。王杰希控制不住胸膛中呼之欲出的情愫,他听见自己问,为什么。


  可是对方说:“我之前把硬糖含出个尖儿划破了舌头,以后就再也不吃硬糖。”


  王杰希哭笑不得。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却又是他想要的答案。


  时机未到。


  再后来,黄少天从偷看他变成光明正大的看,被抓包了就摆出一副流氓架势,大~腿扔到王杰希身上,胳膊搭到王杰希的肩膀,用带着鹅化音的腔调调戏他:“爷鹅~乐鹅~意鹅~”


  或者在王杰希喂鸟儿的时候挑起他的下巴,学着王杰希逗鸟儿的样子,对他嘟嘴发声。


 


  只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黄少天了。


  他希望黄少天一直是记忆里的黄毛少年,掐一把能拧出~水来的嫩,可人总得长大。


  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给蜗牛找兽医。


  他们的七年之痒,黄少天说这话时眼里的光还在亮,亮得叫王杰希害怕。


  而立之年的王队长变得容易胡思乱想。


  翠鸟儿在鸟架子上忽闪着啄他手里的米,回头看看懒成盆栽的黄少天窝在沙发里玩手机,无奈叹息之余更多的是愧疚。


  没有出轨和变心,但疲倦和冷淡还是无可阻挡地席卷了他。


  他不是逃避问题的人,有矛盾就解决矛盾,就算是相爱的关系,也要螺旋式上升或前进式发展,却未料到黄少天是那么坚决。


  他说,不是你不好,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他不想再过这样浇花喂鸟斗蛐蛐的日子了。


  脓包到了挑破时才感到至痛,痛到之前的红痒都轻微到能忽视。


  王杰希不假思索,他说,能改。


  可黄少天却拿了一把冷剑,抵在他的背后,让他朝前走,不准回头。


  ——分手后的第二天,他从电脑浏览的历史里翻到一个公益拍卖网站,首页上的婚戒同他左手上是一对。


  内~壁应该刻上对方的名字和一句誓言:至我一生的爱。


  如此讽刺。


  也的确没必要再做朋友。如黄少天所说:“我们本就不是朋友。”


  除却恋人这一层关系,他们是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是宿敌。


  爱得再深他也不会纠缠。


  自黄少天离开后,半年时间忽然而已,两只养了五年的翠鸟儿先后病死,墙角里的绿萝也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那又怎样,日子总得往下过。


  鸟笼子换成了鱼缸,花架子上又摆上了文竹,角落里新添了盆铁树。


  等到夏天,阳光照到北回归线,相同的太阳高度光会从这扇窗户里找到文竹上,投影到地上。


  而伴随着夏天来的,却是一个失忆了的黄少天。


  王杰希不否认他心里的怨气。


  以至于再关心黄少天,也无法做到和他亲密相处。若不是喻文州抢先说出他们的关系,王杰希只会以朋友的身份暂时照顾。


  可失忆版的黄少天就像王杰希遗失的那个大孩子:会说粤语吐槽他,会对他耍流氓,会在他脸上画王八,偷亲被发现也要装酷逞强。


  那只装满了怨气的气球,被黄少天拿针戳破了一个眼儿,“嘭”地一声泄气了。


  王杰希自私地想,黄少天最好永远不要恢复记忆。


  就让那些或苦或乐过往成为他一个人的回忆,为此他愿意说一辈子的谎。


  王杰希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刚买来的戒指,慢慢套进黄少天的手指。阳光在铂金上照出反光,映射~到墙面成一个椭圆光环。


  他看见黄少天的眼皮快速地闪了几下。


  这是醒来的前地征兆。


  然后黄少天翻了个身,眯着眼看地毯上跪着人,小声说:“大眼儿,我饿了。”


  06.


  黄少天被一阵铃声吵醒,他迷糊着伸手去摸手机,一翻身就从沙发上掉到了地上……


  他看到茶几上亮着的手机:两个未接来电一条短信,一个来自去上班的王杰希,另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短信是快递柜子的提示。


  黄少天抓抓头发,睡得太沉了,电话没接着不说,连快递小哥的敲门声都没听见。他先给王杰希回了个电话,王杰希说晚上要开会来不及回家吃饭,冰箱里有油麦菜和挂面,让他打一个鸡蛋自己凑合吃点,晚上给他带夜宵。


  他抱着手机在地毯上蹭来蹭去“摇尾巴”,讨价还价要王杰希带烧烤回来。挂了电话,黄少天看到主题壁纸更新成了的桂花。一打开微信,朋友圈里几个女孩子发了“八月你好”图文。


  自他从车祸中醒来,已经过了一个月,关于过去的记忆半点都没想起来。昨天王杰希陪他去医院复诊拆纱布,被包着头时还没注意到,但是一露出他像锃亮的头时,黄少天在心里哭到晕厥。


  八月的天气又不能戴假发,便理直气壮地躲开了王杰希的饭后遛弯,甚至夜里还以月光照到头上会反光的理由拒绝出门。


  黄少天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要去冰箱里拿瓶酸奶。不知为何,他总是去与厨房相反的方向找冰箱。


  他指着那堵空白的墙壁问过王杰希,冰箱原来是不是放那儿,不然他为什么走错。


  王杰希摇头,房子从买了开始就是这个样子。


  




  黄少天一边喝酸奶一边在心里吐槽王杰希,又网购了什么东西大热天儿还得让爷顶着颗卤蛋出去。他一刚关门,只见对面的门开了……开了……开了……


  此前的一个月他从没见过对面出来过人……


  黄少天蹲下系鞋带,想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呃……他现在是真的不认识。可是对面的大妈却格外热情:“诶哟,小黄啊!可有日子不见了……总算回来了你。”


  “是啊是啊……”


  话痨也不是自来熟。


  从大妈身后窜出来一只两只金毛,其中一只体格大一圈金毛围着黄少天兴奋地直叫。黄少天蹲下来摸~摸~他的头,金毛乖巧地趴下甩了甩头。


  “你好啊——小朋友——”


  “她可不小了,这不都当妈了吗?”大妈笑着,她指着旁边稍小一点那只说:“你看,这就是她生的,上次见你的时候,这小的还在她肚子里呢。”


  黄少天惊讶,这两只金毛体格差不多大,这上一次见面至少是半年前呐!


  这是什么鬼运气?该死的墨菲定律。


  ###


  失忆不代表失去生活能力残废。


  短信上写着XXX北区BA54,黄少天站在柜子前,再三确认,柜子最多只到北区BA50。


  他住在小区南区,实在想不出来快递小哥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把快递锁这儿还要给他一个不存在的号码……驴我呢?


  黄少天拨通了快递小哥的电话,言简意赅地描述了现在的尴尬,小哥说他就在附近,马上就过去看看,请他在原地稍等。然而黄少天在墙角阴影里等了半小时,等来的是快递小哥的电话,问他在哪儿?


  他拿着手机走到快递柜前:“我在快递柜前……”


  对方:“我也在快递柜子前啊……您是在北区BA柜吧……”


  黄少天抬头,读出柜子上一行字:“是啊……我这儿写着呢——XXX北区BA。”


  “XXX北区BA……”对方沉默了一下,大声说:“哥们,您在是XXX!!!我这儿是XXX!!”


  06.


  快递地址写错了改过来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他请快递小哥帮忙寄到正确的地址来,快递费打到支付宝里。可小哥说,这是医院寄来的特殊文件,保密性很强,无法中转。


  身边又停下一辆摩的,穿着鲜艳工作服的快递小哥打开快递箱,把快递盒子放进去设置密码。同时,黄少天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同样的滴滴声。


  小哥说:“哥们,XXX和XXX一个市中心一个快到河北了,离得够远的。小区名也不像,说不定就是故意写这儿的。您是不是之前住过这儿忘了改地址?”


  “呃……我不记得了……”


  “那您好好想想,想不起来问问您家人。这小区有些年头了,也保不准是您小时候的地址。我有回也跟您一样,收一从医院来的快递,呵!好家伙!里头隔着十多年前的体检报告!还是小升初那会儿!这不耽误我升初中,要么我跟这儿送快递。”


  小哥也发觉自己往单口相声的放下跑去,又拉回来说:“这文件挺重要的,给您搁柜子里头我也不放心。那我先收着,三天内不签收就发回原址,回头您问问,问好了给我电话!”


  黄少天连忙道谢,挂了电话又给王杰希拨过去问问怎么回事儿。


  傍晚的太阳没有当午的灼烧,可是在空气里站了一会儿,后背上就出了一层薄汗,两颊被烤得滚热。黄少天一边往家里走,一边打电话。


  连着打了四五遍,王杰希也没接,打到他自己都不耐烦。黄少天把胳膊搭在额头上,望着眼前的一栋栋高楼,油然生出阵孤独感。


  这座陌生的城市里,除了王杰希,他谁也不认识。


  他想起下午看得那部电影,同他一样失忆的女主人在日记里写下“不要相信Ben”,慢慢发现她的生活就是由一个个连环相套的谎言编织而成。


  不完整的日记,奇怪的丈夫,偶尔闪烁的记忆……


  在看那部电影时,黄少天一直难以自控地,强烈的代入感不是来源与同样失忆的病,而是……生活中可怕的细节。


  他的漱口杯是全新的,王杰希的不是。他的毛巾是全新的,王杰希的不是。他的保温杯是全新的,王杰希的也不是。


  王杰希不会买缩水的内~裤给他,就算买了也不该缩水缩到刚刚吻合他的尺寸,而第一天醒来王杰希给他的内~裤要比他后来穿得那些都大。


  充电器只有两件,一根充iPad一根充手机。王杰希吐槽他不带充电宝不能出门,如果出差时带走了线,那至少家里也要多出来的充电头。


  人的体~味各不相同,就算两个人用同样的洗发水沐浴露也做不到一个气味儿,空气中、衣柜里、床被上逐渐增加了自己的味道更是令黄少天不安!


  




  王杰希不在家,黄少天也没心思吃饭,拆开了大包的薯片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快七点的时候卢瀚文在qq上敲他,问要不要一起下个本。


  失忆后喻文州与他的联系倒比从前紧密许多。他不能继续工作,对外称病要静养,炸出了好些旧友轮番关心他。望着那些熟悉的名字,黄少天十个头大。


  夏休期的适用者是在职选手,像王杰希这样后备人员的主要工作都在夏休期进行。王杰希被大大小小的会议缠得脱不开身,黄少天无聊了就去骚扰相对“清闲”的喻文州,半个月下来也能把名字照片黑历史和QQ昵称对上号。


  他正闲得无聊,难得有人邀请便立刻去书房开了电脑。


  他忘了王杰希,忘了自己,却偏偏一点也没影响他打荣耀。


  平时若是王杰希回家得早,黄少天一定拉着他打两盘,好像在游戏世界里,他才能找到熟悉的感觉。


  半个月来王杰希时常以静养的借口要他少打游戏多休息,限定他的游戏时间不许超过一个半小时,还给电脑上了锁,到时间旧自动关机!搞得他现在只跟王杰希一个人打过,突然来了个“陌生”的对手,黄少天兴奋不已。


  输入密码,房间里站着一个剑客“夜雨声烦”,王杰希说,那曾经是他的账号,承载了他过去的辉煌与荣耀。


  夜雨声烦:黄少?你怎么换了个账号?


  夜雨声烦:这是什么名字?“雨打浮萍”听起来倒像中草堂的人!


  夜雨声烦:黄少你可说过的,生是蓝雨的人死是蓝雨的死人!


  雨打浮萍:呃……你等我一下,我可能拿错账号了。我再找找!


  黄少天走到王杰希的书桌前,拉开抽屉,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账号卡是王杰希“拿给”他的,每天和王杰希打竞技场的也是这个号,失忆回来后,除了王杰希他还没有和别人打过荣耀。而……王杰希也从来没说过这是就黄少天的账号。


  目光扫到拉开的抽屉里,一张发票吸引了黄少天的注意。


  抬头:XXX装修公司


  日期:3月12日


  清单XXX:





  耳畔突然响起来王杰希说过的话,这间房子只在入住时装修过一次。


  太阳穴在隐隐跳动,全身的体温都上升了几度,他拿着发票的手在无可抑制地颤抖。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诡异的安静。


  “少天?吃饭了吗?”王杰希的声音平静如水。


  “还没……在等你。”黄少天控制着音调和喉咙。


  “别等我,我还要好久才能回去……你在做什么?”背景中似乎有飞机轰隆的声音。


  “无聊着呢。”


  “无聊的话就帮我给鱼换一缸水吧,水放在阳台上了。”


  “好,你早点回来啊。”


  黄少天把发票放回抽屉,跟卢瀚文说改日再打后关了电脑。


  他端起椭圆的玻璃鱼缸朝卫生间走,目光扫到角落里那盆铁树,晃晃悠悠地改了方向把水倒进去,又把剩下的小半缸水浇给架子上的文竹。


  没注意到铁树盆在向外流水,脚下一滑鱼缸从手里飞出去,又踢倒到了花架子,文竹也从上面掉下来,瓷片和玻璃碎在一处,花土和水在黄少天脚下和成了泥。


  倒地时扭到了手腕,黄少天晃了晃手,抽了一口气,灯光照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庆幸着自己已经退役了。


  脚边的瓷片缝隙中,似乎有个亮晶晶地东西。


  黄少天伸胳膊去够。


  食指和拇指碾去上面的泥,恢复他原本的光亮。


  是一只戒指。男款,婚戒。


  黄少天鬼使神差地伸手戴上,并不是他无名指的尺寸。


  现在,两只手的无名指都戴上了婚戒,……他取下旧的那只,对着灯光仔细看,内~壁上刻了一行字,字虽小却不难分辨:致我永远的爱,黄少天。


  一直如影随形的不安消失了,很多图像、声音碎片在脑中呼之欲出。


  黄少天连条干净的裤子都没换就直接出门,一边走一边给快递小哥打电话问他要那个错误的地址。他坐在出租车上,讲他有限的记忆中连到了一起,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网。


  第一天从王杰希家里醒来时,对方的躲闪不安,衣柜里的内~裤,卫生间的洗漱用品……那些漏洞百出的马脚。


  邻居大妈说了什么?好久不见?金毛长到那么大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原来伏笔早已暗藏,饶是王杰希也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他忽然就想起曾经问王杰希他们在一起多久时王杰希的回答。


  一共在一起七年零两个月。


  王杰希早已提示过他。


  黄少天下车,仰头看到夜幕中闪烁着红灯的飞机轰鸣着飞过。



  他低头,走进这栋没有电梯的老楼里,慢慢迈上台阶,脚步声回荡在旋转的空荡荡的楼梯间。


  刚刚爬到四层和五层的转角,黄少天仰头看到王杰希在反锁防盗门,手中拎着一个布袋子。


  08.


  “我们为什么分手。”


  老式楼房的电压不稳,头顶的灯忽明忽暗,王杰希靠着墙壁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提的。”


  “靠!我提的你就同意?”黄少天吐血。


  又一阵沉默。


  王杰希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说:“大概是七年之痒吧,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是你醒来后,让你一见钟情的那个人对吗?”


  黄少天没说话。


  他爱王杰希,毫无疑问。


  可是……没捱过上个七年之痒,仅仅格盘重新开始,又怎么确定如何熬得过下一个七年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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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少天没跟王杰希回家,他留在这栋分手后独居五个月的房子里,寻找一些“感觉”。


  茶几上放着王杰希的“罪证”,里面装的都是他无法替换的小东西,kindle、绝版CD、护照、账号卡和其他别的东西,如果他没发现,这些东西将神不知鬼不觉得被王杰希替换,再从“书房”里拿出给他用。


  分手后的日子似乎没那么好过,冰箱里空无一物,沙发旁叠落着三箱方便面,抽屉里诡异的白蜡烛。


  那种不吉利的东西让他生出一股冷汗,而此时灯却突然灭了。


  ——停电了?


  桌子上摆着一支烧了一半的蜡烛,似乎再说停电是司空见惯了的。


  黄少天忍不住吐槽自己为什么要近乎自虐式搬到这种鬼地方。


  和王杰希分开的第一个夜晚,黄少天躺在没有王杰希味道的床~上,失眠了。


  他神情憔悴看着手机。从凌晨两点到早上八点,王杰希都没给他打一个电话发一条微信。


  他说他要静静,王杰希就真让他静静,好像明白为什么要和他分手了。


  王杰希自然也不好过。他将黄少天打破的鱼缸和花盆的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再慢慢的擦干地板上的泥,做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了。


  他出身书香门第,家境殷实父母开明。成为职业选手的路和叶修那种在网吧混的不一样,自然也没养成抽烟提神的习惯。


  然而现在,他坐在沙发上,突然想抽烟。


  书房柜子里有朋友送他的雪茄,王杰希在那镂空雕花书柜前翻了半天,自从重修装修房子后就开始找不到东西。


  黄少天搬走后,从装修风格到家具摆放都大换了血,装修之后,他自欺欺人地以为住进了一间没有黄少天半点影子的“新房”。


  他扔掉了与黄少天一切相关的东西,赌气算不上,毕竟生活还得过下去。


  可是他错了,黄少天早已在他的灵魂上刻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终其一生也无法摆脱。


  黄少天重新回来后,王杰希曾在淘宝上输入烂熟于心的账号和密码,收货人地址并没有新增项,默认地址依旧是自己的家。他只能拜托了在派出所的朋友查黄少天的新家地址。


  黄少天的随身物品已经在车祸中丢失了,没有钥匙也无妨,因为他知道黄少天跟自己养成了在门口的地毯下留意把备用钥匙的习惯。


  今天也是他第一次进黄少天的新居。


  刚刚分手时他会控制不住想黄少天在做什么,他住的好不好,吃得好不好。然后骂自己没出息,却又在夜深人静时再次想起他。


  现在他知道了,黄少天过得一点也不好。


  近乎苦行僧的生活,明明在刻意为难自己。


  黄少天的小区挨着机场,高速上堵得水泄不通,王杰希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才到。把车停到楼下,他拎着早餐上楼,随后跟上来一个快递小哥。


  王杰希停在门口,他身后的小哥“hai”地叫了一声:“哥们等会!你快递!还跟着你上来了,直接在楼下给你多好。”


  王杰希接过单子签下黄少天的名字,看到袋子上印着XX的LOGO。黄少天车祸后看诊的不是这家医院,王杰希好奇,却也没打开。


  他拿着信封袋敲门却无人应,便直接从地毯下拿出备用钥匙来开门。


  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直没能离开信封袋,这种医院寄过来的保密文件不常见。记忆中见到这个东西是自己一个好友,和他坐在小饭馆里一言不发喝着酒,然后掏出这样的袋子给他看。


  病历上诊断着肝癌二期。


  不久后,那个朋友便去世了,而深蓝条印着LOGO的信封袋却在王杰希的脑中记了很多年,仿如死神的镰刀。


  王杰希拆开袋子,抽~出诊断,看清了上面写的内容,顿时头皮一麻。


  09.




  黄少天一开门被客厅中的“白光”吓了一跳。


  屋子里没开灯,茶几上点着一根白蜡,将王杰希的脸映衬的惨白。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放大,像张牙舞爪的恶魔。


  黄少天坐过去等着王杰希说话,可王杰希的目光却似乎要刺穿他的骨头。他坐如针毡,眼睛瞥到茶几上摊开的诊断书上,于是拿过来就着烛光读了一遍,那几个刺眼的关键词和诊断就像看推理小说从结局往前看。


  好奇的不是结果本身,而是它如何发生。


  黄少天听见王杰希说:“如你所见,这才是我们分手的原因。”


  




  剑花烟雨江南。


  每个玩剑客的玩家心中总有个侠客梦,豪气凌云,行侠仗义。


  黄少天的身上就带着这股“侠”气,若遇不平,必拔刀助。


  大概六个月前,黄少天一个在夜里游荡在胡同里。那晚雾霾很大,能见度不足二百米,深冬的冷风刮着枯枝,乌鸦的嘶鸣在空荡的胡同里回响。


  突然轰乱的脚步和喊叫声从黑暗里传出来,并朝着黄少天的方向越来越近。他站在胡同口,看见从雾霾中跑出来的人影身后的远处还闪着红色和蓝色的光。


  当时他心里想的是:原来警察抓人的时候真的会喊“站住”和“别跑”。


  他一把扔掉口罩,猫着腰躲在胡同口等待撞上来得兔子。雾霾太大,兔子又慌了神,被突然蹦出来的黄少天下了一跳,已至绝路,红着眼的兔子拿着刀像黄少天刺去。


  黄少天不是身怀绝技的大侠,也没有宝剑在手,遇上的又是个疯了的歹徒,心中不免一惊,却也马上镇静下来。王大~爷虽然没到晨起去公园打太极的年纪,平日里也总爱站在自家阳台上打打拳。


  黄少天跟着王杰希练了几年太极拳,空手夺刀的功夫虽没有,却也不至于束手无策。当机摆出个架势来,疯兔子可不管你是太极还是咏春,仍拿刀乱比划着,黄少天左闪右避伸腿踹在他膝盖下侧,兔子两腿一蹬跪倒在地,被随后赶到的警察制服。


  前后不过几十秒,而黄少天却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长的一分钟。


  可是这话,他说早了。


  第二天下午,他坐在诊室的椅子上,望着手背上那不足一厘米长的小口,每一次呼吸的时间都被无限延长。


  “吸毒者携带艾滋病病毒,刀上沾了他的血,那把刀又划破了你……”


  “结果要三个月到六个月不止。传染的或许是艾滋病,或许是乙肝,当然也可能安然无恙……”


  




  王杰希记得这件事。


  当时他和黄少天的生活已临近末路,没有争吵只有沉默,黄少天为躲过那该死的沉默宁愿出去压马路也不愿在家里和他大眼对小眼。


  他在半年后才从警局的朋友口中得知完整的故事。


  坐在黑暗中,燃烧那支白蜡,他仿佛看见了很多个夜,黄少天独自坐在这里,而桌上的白蜡一如黑夜海面上浮浮沉沉的孤灯。


  七年之痒是真的,山穷水尽也是真的,挺一挺,熬一熬,这辈子就过去了。可在这档口上偏偏出了个这么个意外,硬逼着黄少天和他了断。


  误会可以澄清,错误可以弥补,最怕的分手就是日渐消散的爱。如若没有这件事,黄少天也未必不会和他分手。但有了这件事,他们的分手便成了包裹着糖衣的狗血剧,连复合的路都早已铺好。


  痒的是肉,而非骨。


  将这份深情雕刻于骨上,在余生的每一寸时光里,只要一想到曾经失去过,内心便无法安宁。


  片刻后,王杰希缓缓开口:“我现在又是你最爱的男人了吗?”


  黄少天点头嘴角勾着笑。


  而低头的瞬间,眼中亮着的是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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